张文君,可算是半宗教人物。永乐《乐清县志》把张文君列入“仙释”部:
张文君,字子雁,乐清人,世居白鹤山下。得神仙修炼之于所居傍炼丹。郡守王羲之慕其名往来访焉。文君以余药掷溪水,遁于竹中。右军不获见而去。后遂舍宅而为寺,日中乘白鹿入山,不知所之。人以其所入竹为笙簧,其声绝佳。至今溪石有金星之点,相传以为余药所渍云。
白鹤山即丹霞山。张文君又叫张廌,生活在东晋初期,是个有名的高士。张文君也是乐清历史上第一个有记载的本土人物,成书于南朝刘宋时的郑缉之的《永嘉郡记》也记载过他的事迹:“乐成县民张廌者,隐居颐志,不应辟命。家有苦竹数十顷,在竹中为屋,恒居其中。王右军闻而造之,廌逃避竹中,不与相见,一郡号为高士。”郑缉之距张文君年代未远,看来张文君应该是个真实的历史人物。他兼有隐居的儒士和丹鼎派道教人物两种身份。魏晋两代是道教发展和分化的时期,道教由东汉初创时的比较原始的民间宗教逐渐分化,并向上层化的方向发展,相继出现了许多新的道派。其中金丹道派的代表人物、《抱朴子》的作者葛洪,对战国以来的神仙方术思想作了系统的总结,为道教构造了种种修练成仙的理论和方法,提出了以神仙养生为内、儒术应世为外的主张,将道教的神仙方术和儒家的纲常名教统一起来,影响很大,上至达官显宦,下至岩穴之士,儒士中兼崇道教的不少。魏晋名士热衷于药和酒,也和道教的盛行极有关系。因此,张文君作为隐居的儒士,同时又是丹鼎派人物,就不足为怪了。其后在民间传说中逐渐被涂上神秘色彩,塑造成了仙道人物。
有趣的是,张文君作为炼丹羽客,最后却“舍宅为寺”。这寺,就是乐清历史上有名的白鹤寺。当时在江南的土地上,与道教兴盛相辉映,佛教寺庙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。所谓“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楼台烟雨中”即是这种局面延伸的结果。早在三国时期,佛教就已传入江南,晋室南渡,不少中原佛教高僧也随之渡江避难,在南方积极开展佛教活动,弘扬佛法,更是促进了江南佛教的大发展。据统计,东晋一百零四年,建佛寺一千七百六十八座。佛教运动自然也波及偏处一隅的浙南,和固有的儒家文化、道家文化发生碰撞和融合。中国古代文化中有一种“三教合一”的说法,儒、释、道之间的互相包融、吸收远过于对立和斗争,这一点在张文君身上得到了体现。
有一个美丽的传说,产白鹤寺初建时,有白鹤飞监其上。这已是第二度白鹤习临乐清了。第一次,是传说中的周灵王太子、仙人王子晋驾鹤过此,降落箫台山顶垒台吹箫。千年之间,鹤影相接,使这块土地平添了一层幻美的抒情色彩。鹤、白鹿、箫声,这些意象都非常诗化,和乐清的优美山水十分合拍,无怪乎历化文人都将王子晋和张文君二人并举,把他们当做乐清的名片。五代时白鹤寺高僧子仪在《白鹤寺记》说:“亭亭鹤影西瞻而似舞如飞;迢迢鹿踪东去而转高渐远。”北宋时白鹤寺高僧信南应召赴京谒宋仁宗,仁宗问其乡里,信南回答说:“臣僧所居乃王子晋吹箫之地,张文君入竹之乡。”仁宗一听就明白,说:“哦,你是乐清来的。”把王子晋和张文君连在一起说事,不仅仅是地缘相近的关系,恐怕主要还在于文化上的同质。这两位,一个是仙人,一个是高士,作为文化符号,都可归于清逸。乐清乐清,乐声清和悠长,王子晋和张文君,一开始就为乐清的文化性格定下了基调。